“祁叔？”宋逸面露驚訝，心底升起隱隱的不安。

“你現在有時間嗎？跟叔……聊聊？”

“有，您等一下。”宋逸帶上了房門，朝走廊盡頭走了過去。他攥緊了手機，腳步沈重，“叔，您說。”

電話那頭沒有聲音，過了很久，宋逸才聽到電話裏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。

宋逸越發不安起來，看樣子，祁文濤十有八九是已經知道他和祁敬之的事了。

“祁叔……”宋逸略帶猶豫地喊了一聲。

“宋逸，”祁文濤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，“你跟小之……是不是在談戀愛？”

“祁叔，我……”

“是嗎？”

宋逸盯著窗外的高樓，猶豫了幾秒，然後對著電話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祁叔，對不起。”宋逸用手扒著窗戶。

“哎……你這孩子，說什麽對不起啊，你又沒做錯什麽，小之要是不喜歡你你還能逼著他跟你 在一起嗎？他什麽性子我了解。”祁文濤苦笑了一下，“不過剛剛小之他媽打電話告訴我的時候，我真的是懵了一下，還……挺不敢相信的，後來仔細一想，小之以前好像就已經提醒過我了，你們倆關系還這麽好，我從來沒見小之跟哪個朋友這麽親近過……”

“祁叔，我很喜歡您兒子，我會好好照顧他的。”

祁文濤沒想到宋逸會這麽直率，楞了一下後就笑了，說：“那就麻煩你了。”

雖然祁文濤認識宋逸的時間不長，但是他了解宋逸的為人，他很優秀，從各方各面來看都很優秀，不然祁敬之怎麽會喜歡上他，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大了幾歲的，男人。

掛掉曹靜的電話後，他消化了很長時間才緩過來，說一上來就接受那是假的，其實心裏還是堵得慌，畢竟這事關系到自己兒子未來的人生。本來想給祁敬之打個電話，猶豫了好一陣，最後也 不知道怎麽就鬼使神差打給宋逸了。

可能跟外人交談，他能更理智一點。

“小之吧，我就沒見他喜歡過什麽人，”祁文濤笑了笑，“倒不如說他看誰都不順眼，誰都不喜歡，其實也怪我們，從小就不怎麽管他，把他性子都養壞了。但是我了解我的兒子，他是個好孩子。”

“我知道你也是個好孩子，小之會跟你在一起肯定有他的理由，他不是個會在感情上沖動的人。”祁文濤咳嗽了兩聲，啞著嗓子開口：“這條路應該會不太好走，但既然互相喜歡了，還是 不要輕言放棄，能走到最後總是最好的。”

“我打電話過來一是為了確認這件事的真假，現在已經確認了，再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這些話了。”

不知怎麽的，宋逸覺得眼睛一陣酸澀。他手扒著窗沿，窗外的冷風吹得他的手有點僵。

他吸了吸鼻子，輕輕地開口：“叔，謝謝，謝謝您的包容。”

作為一個父親，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了，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坦然接受，這通 電話的背後隱藏了多少無奈，電話那頭的人又是猶豫仿徨了多久，才下定決心說出這一番話，就 算祁文濤本人不說，宋逸也能猜到。

“嗨這事兒有什麽好謝的，”祁文濤在椅子上坐了下來，“小之他媽是不是找過你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祁文濤嘆了口氣，“她要對你說了什麽重話你也別生氣，她就是這樣，喜歡所有人都按著她的想法來，不過說到底她本心是為了小之，沒哪個母親會希望自己孩子將來的路不順暢，她一時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，你不要太放在心上。”

“我知道，叔。”

“小之在你那裏嗎？”

“他剛回家。”

“這樣啊，那你見到他的時候，麻煩幫我跟他講一聲，說他爹想他了，不過就不打電話給他了，長途話費太貴，跟你打完已經沒錢了。”祁文濤“呵呵”笑了兩聲。

宋逸樂了，笑得眼角滑出了一滴淚，他用手指勾了一下，笑著說：“您隨便打，我給您充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那多不好意思，好了，我還有事要忙就先掛了，咱以後再聊。”

“嗯，叔，您多註意身體。”

“好嘞，掛了啊，再見。”

“叔再見。”

* * *

那天之後，日子就平靜了下來，起碼曹靜沒有再來對宋逸咄咄逼人，只是偶爾會給祁敬之打電話，苦口婆心地勸，也勸不動，基本話沒說完整電話就被祁敬之掛了。

祁敬之心裏也不落忍，雖說他實在對曹靜沒什麽好感，但的確是那句話，曹靜說到底是他媽，不管做什麽，初衷都是想為他好，只是選擇了自認為正確卻惹人厭的方式。

說白了，還是太自以為是。

日子一天天平淡地度過，宋惟的病情卻不見好轉，眼見都進深冬了，天氣越來越冷，小家夥看起來也越來越沒精神。

“我爸已經知道了？！”祁敬之放下手裏的水果刀，轉頭驚訝地看著宋逸。

“嗯。”宋逸點了點頭，捏了片火龍果塞進嘴裏，“他之前給我打過電話。”

“什麽時候打的？？我怎麽不知道？”

“就上次你媽把我找過去那一天，在醫院，你剛走，他的電話就過來了。”

“臥槽，你怎麽早點不告訴我？我爸怎麽說的？”

“那天跟你爸聊完之後，我有點懵，一時就忘了跟你講，後來照顧小惟太忙，就一直忘了提。”宋逸說，“哦對了，祁叔還讓我轉告你，他挺想你的。”

“這事你都能忘，”祁敬之沒好氣地把剝好的香蕉塞進宋逸的嘴裏，“我爸呢，他怎麽說的？”

宋逸鼓著腮幫子嚼了嚼香蕉，回答說：“他接受了。”

“接受了？！”祁敬之的眼珠子差點穿透鏡片，奪眶而出，“我爸他接受了？”

宋逸點了點頭，把水果一片一片整齊地排在飯盒裏，“祁叔是個好爸爸。”

祁敬之看起來很高興，臉上洋溢著藏不住的喜悅，“那可不麽，也不看看是誰的爹。”

說是這麽說，祁文濤會這麽快接受他倆的關系，還是祁敬之意想不到的。

“我爸跟你說了什麽？”

“說了挺多的。”宋逸蓋上了飯盒的蓋子，轉頭看著祁敬之，“他真的很愛你。”

祁敬之盯著他的眼睛沒說話。

過了幾秒，宋逸輕輕地開口：“我也是。”

三個字輕飄飄地回蕩在耳邊，祁敬之心裏一陣悸動，剛想把宋逸摟進懷裏就聽到門鈴響了。

“靠！”祁敬之皺著眉，“來得真他媽是時候。”

宋逸笑了笑，走過去開門，祁敬之一把拉住了他，湊過去吻住了他的嘴唇，就這麽幾秒的功夫，還把舌頭伸出來交纏了一番。

門鈴響個沒停，宋逸推開祁敬之，擦了擦嘴角被他舌頭帶出來的口水，“逮著這麽點時間你還 能耍個流氓，沒救了你，我去開門。”

祁敬之舔了舔嘴唇，“耍流氓還分時間地點嗎？老子就愛對你耍流氓。”

宋逸打開了門，門外的是程誠，旁邊站著於夏。

“喲，宋哥，你在呢。”程誠咧嘴一笑，打了聲招呼。

祁敬之走了過來，“你怎麽來了？學校放假了？”

“啊，”程誠點了點頭，“你在屋裏幹嘛呢？這麽久才來開門。”

程誠的視線從祁敬之轉到了宋逸，不懷好意地勾了勾嘴角，一副“我懂了”的表情。

祁敬之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掌，“收起你腦子裏的黃色廢料，來我這幹嘛？”

“找你玩啊，天這麽冷，我和夏兒打算去泡溫泉，想找你們一塊。”

“泡溫泉？上哪兒泡去啊？”

“上哪兒都能泡，只要有錢，你以為這玩意兒只有日本有啊。”

“你們去吧，”宋逸說，“我得回醫院照顧宋惟。”

“小朋友在醫院？”程誠問宋逸。

“嗯。”

宋逸走到廚房拿起了桌上的飯盒，對祁敬之說：“你跟他們去吧，我先回醫院了。”

“宋逸，”祁敬之拉住了他，“跟我們一塊去吧，小惟那邊讓張姨看著就行。”

他其實對泡溫泉沒什麽興趣，只是宋逸這幾天太操勞了，臉都瘦了一圈，他不是沒有發現，不管怎樣，他都不希望宋逸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。

宋逸的壓力太大了，不管是身體上的，還是精神上的。他需要放松一下，泡溫泉是個挺好的方式。

“我還是不去了。”宋逸想松開祁敬之的手。

“不行。”祁敬之態度堅決，哄道：“你就當陪我好不好？”

宋逸知道祁敬之在想什麽。祁敬之的眼神堅定，宋逸盯著他看了幾秒，最後只能無奈地答應：“行，我去。”

祁敬之咧嘴一笑，“乖。”

四個人先去醫院看了宋惟，然後就去泡溫泉了。

祁敬之也沒去日本泡過地道的溫泉，不知道該怎麽定義好壞，只覺得程誠帶他們來的這地兒還挺像那麽回事的。至少環境很不錯，人不多，幹凈又清凈。

祁敬之閉著眼睛靠在浴池邊，臉被熱氣哄得紅紅的，程誠湊到了他旁邊，拍了拍他的胳膊，問：“誒，宋哥的外甥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啊？怎麽瘦了這麽多啊，我都快認不出來了。”

祁敬之閉著眼睛沒說話。

“哎，怪可憐的。”程誠嘆了口氣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祁敬之覺得自己不僅沒有放松的感覺，胸口反倒是有種沈重的壓抑感，壓得他喘不過氣來。

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的檀木星星，無意識地咬緊了下嘴唇。

程誠看到於夏朝這邊走了過來，說：“你也太慢了，宋哥呢，怎麽還沒過來？”

“宋哥，他……”於夏面露難色，“他好像不太願意過來，現在一個人在更衣房坐著呢。”

祁敬之睜開了眼睛，從浴池裏站了起來，“我去看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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